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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舉辦全台灣最美地名票選,我想自己應該會毫不猶豫地投「霧峰」一票,山在虛無縹緲間,是少年時期至今最愛的風景之一。最近收到前聯合報繽紛版主編–小熊老師的新作《 霧繞罩峰–阿罩霧的時光綠廊》一書,書中分享了關於故鄉霧峰的歷史及地方創生的故事。記得幾年前收到小熊老師的來信,說他即將遊子歸鄉,「熊與貓咖啡書房」將於隔年春天在霧峰林家花園附近現身。當時我很開心地回道:霧峰是個好地方,若我有此鄉可歸應該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。我必須承認那時的自己「可能」把霧峰和霧社搞混了。「熊與貓」出現在省議會紀念園區對面巷內的一年後,我前往探訪,在踏入霧峰那一刻很快地明白自己肯定誤會了什麼—霧社為山坳聚落,搭配的是壯闊山色;而霧峰中心則是傍山平原地形,呈現山區時而煙霧繚繞的田園風光。

六月初夏。光復新村的紅磚舍群蟬聲淹沒,如果來點鄧麗君,彷彿就能回到父母長輩的青年時代,若能再來點煎魚紅燒撲鼻飯香,昔日歲月靜好的美麗景象便熱騰騰地上桌了。不經意一瞥,「熊與貓」在地推廣的漂書箱竟也跨越時空出現在某戶人家前院,完全是染著「永遠的三丁目的夕陽」色彩的奇幻異境啊。翌日,四處晃悠,赫然發現路旁一畝金黃稻穗。一直以為秋天才是收穫的季節,曾在某本書中讀到中國華南較溫暖的地區水稻可二期耕種—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一期稻?重點是—原來霧峰產米。走進霧峰農會酒莊,除了炊煮時芋頭香氣四溢的益全香米,更有獲獎無數的初霧清酒。酒精濃度偏高的燒酎、吟釀、大吟釀有些難度,和我一樣只能淺嚐的人,不妨試試帶點戀愛酸甜的濁酒。

「地方創生」這幾年成了時髦的流行語,和「經濟」、「社會」、「文化」等現代詞彙一樣是日本製造的新漢語,簡而言之就是整合「地、產、人」資源以活化地方、平衡城鄉人口差距所推出的新經濟政策。享有「臺灣第一村」美名的光復新村是五○年代臺灣首座參考「花園城市」概念建造的聚落,歷經凋零的故事,如今在腳下生了根的人們努力下往新生邁進;霧峰農會派員赴日學習清酒釀造,創立品牌,為郭益全博士耗費十年培育出的臺農71號新品種香米創造新價值……這些都是地方創生的典範。

百餘年來,時代的巨輪以不可逆之姿帶領人類從農耕生活邁向工業社會,資本與勞動階級成為主流,「現代經濟」以利己主義出發,主張經濟無限增長,低估了土地產品價值甚至忽略自然資源並非取之不竭的事實。以科學為恃,人們努力提高土地單位面積產量以餵飽社會中每一顆螺絲,為滿足生活需求身後留下綿延不盡的碳足跡,卻忘了計算大自然的乘載及適應能力,破壞程度遠超以往而自然消化不及,於是環保成了二十一世紀最迫切的問題。除了熟悉的空氣汙染、能源再生、物種瀕危、氣候暖化等議題,友善土地、環境永續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。

小農經濟跳出了全球化經濟以出口為目的的迷思,是更接地氣的地方經濟。書中提到的「阿罩霧自然農」,強調不灑農業、不噴除草劑、也不用化學肥料,依然能夠對抗病蟲害,收穫豐碩;「五甲地」霧峰香米改以自然農法種植水稻,找回水田的生態,讓長久以來受到化學藥劑荼毒的土地得到喘息。這些正是生態經濟的第一步。

文學藝術才女江凌青(1983–2015)曾在921震後一年寫下關於故鄉霧峰的文字:「林家花園坐在巷弄裡,垂釣路人的眼神。每次走進去,都以為自己是那個發現桃花源的幸運漁夫。……古蹟存放了好多追逐的故事,所以會活得很長。我們不可能成為古蹟本身,卻將是故事之一,也夠幸福了呢。」

許多人緬懷過去,例如那些個經濟起飛的好時光,追逐明亮、充滿希望。但我不禁想著我們也許正在最好的年代—無須讓順勢的風吹著身不由己地快跑,也不用一頭熱地追逐一個自己也不知為何的頂端,腳步趨緩的同時智人們也重新思考了許多事,包括該如何挽救崩潰的生態、如何重新牽起與土地自然的聯繫,懂得生命需要平衡,而不是無止無盡的索求。

每個人都需要回歸,回歸到屬於循環的一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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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步璃あゆり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