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璃あゆり @ 霓虹木

週末午後，突然接到你的電話，說剛回國，想來見我。
掛上電話，我快速地在衣櫥裡翻找著合適的衣裳，腦中同時思考著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久未謀面的你。
門鈴聲響起，透過訪客螢幕看見熟悉的勝利手勢──那曾經再熟悉也不過的場景。我飛快地跑下樓，卻在打開門的剎那穩住腳步。
眼神交會的瞬間，我們不約而同地笑了。那笑裡蘊含著太多的情不自禁，像是遇見自己喜歡的人嘴角便不自覺的上揚，下意識的反射動作毫無一絲矯揉做作、虛假應付。
「走吧！」
沒有多餘的寒暄，我們齊步往鬧區方向前進，好似歲月不曾在彼此間留下空白。

後來，我們發展成相識多年的好友關係。
我依然清楚記得當年我們是如何的相愛──在街道上無視旁人目光的相擁親吻、在傍晚的廣場噴水池前看著天上飛快流動的雲；在大樓的屋頂兩人手勾手說好一起去遊樂園坐雲霄飛車、在深不見底的寂靜黑夜裡我發狂似的用力敲著你的門……共有的青春圖騰曾經如此火燙地刻印在心版，鮮明恍如昨日；然而此刻，卻成了映照在心上的淡淡風景，消褪的鮮豔模糊而不真切。

昔日常去的港式飲茶店，我愛的蝦餃、你愛的鳳爪，還有各式各樣的小點熱鬧地擺滿桌；過了那麼多年，我們依然清楚記得彼此的喜好，成了種默契。
在你的杯中注了八分滿的菊花普洱茶，「這幾年在國外工作還好嗎？」我淡淡問道。
「就是生活啊！」你微微一笑，邊用指腹揉著兩側的太陽穴說。
注意到你左手無名指戴著陌生的銀色戒環，反射著從落地窗外灑進的陽光顯得好刺眼。我沒有追問，一切都了然於心。轉移了視線，仔細端詳起你越見成熟男人味的臉龐。
「我那麼好看嗎？」你眼珠一轉，靈動的模樣喚回了過往的記憶──像個孩子的你，總是在我面前喋喋不休地說話。
「我覺得你老了耶！」我取笑說，帶著故意惹惱你的壞心眼。
「那是一定的呀！」沒想到你卻老實的把手一攤，無奈地說。卻又隨即補了句：「我又不像某人有著當不老妖怪的心願。」
還是你──一如既往的毒舌，絲毫不願在言詞間屈居下風的你。
我開心地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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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錄於聯合報《一定會幸福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