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步琉璃 @ 霓虹木

很久很久以前，有個人對我說：「如果有一天我們分手了，再見面時妳還是會愛上我。」當時我用力地點頭，且深信不疑──他就是我的天、我的信仰，不容許一絲懷疑的真愛。而他自信神氣的話語，預言了不久後的別離，也預言（？）著我們未來的重逢。
也許很多人都曾經愛過這樣一個人，一個無論如何就是想愛，無論如何爭吵、掉過多少眼淚，也無法不愛的人──就是固執地想愛著他，只因為他是自己認定的命中注定，靈魂的另一半。 

＜再見初戀＞（Goodbye，First Love）這部法國後新浪潮電影，大抵就是敘述這樣一個故事。從英文片名看來，Goodbye是道別，而中文片名的「再見」，卻涵蓋了兩層意義──再見初戀情人，然後再見。
無疑地，這是部美學電影，儘管導演米雅．韓桑露芙（Mia Hansen-Love）謙稱自己嘗試用直接的態度和最不花俏的攝影手法呈現，然而片中初戀的場景灑滿了陽光，時而清新溼潤、時而光影交錯，讓觀眾沐浴在法國鄉間濃郁的花香和慵懶風情中，緩慢呼吸。電影以15歲女孩的視角細膩描繪出少女情思的蜿蜒，櫻桃的酸甜，穿過林間的風聲，混雜著青草和泥土芬芳的氣味……透過如詩的畫面生動地傳達至觀影者的腦海中。

是啊！我也曾經這樣愛過，在望不見時間流向的青春裡，放縱且恣意地愛過。

夏日的愛情，空氣中浮動著青春、肉體和性的歡愉。偏執地以為這就是天長地久，卻沒想到只是漫漫人生的轉瞬。故事在男孩遠行南美洲畫下休止符，流淌在女孩體內的眷戀卻未曾停歇，血液裡未盡的毒液依舊深深影響著女孩的心魂──她傷心、她流淚、甚至企圖自殺、萎靡日復一日──她無法停止深愛已然遠去的男孩，愛情是生命的全部，他是生活的重心，她的真命天子。

就這麼過了好多年，陽光、空氣、水才在女孩生命裡重拾意義，她遇到了年長且寵愛自己的建築師情人。又是另一段人生風景。成熟且事業有成的建築師情人帶她走入更寬廣精緻的殿堂，遊走各地別具特色的現代建築，在老舊公寓翻修的工地見習，他們一磚一瓦穩定地構築屬於兩人幸福安定的心靈空間──直到聽聞遠行的男孩已回到法國，潛藏於女孩內心深處的熱烈再度被喚醒。

當過去曾經深愛過的情人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，該如何感覺？

初戀是美的，即使它曾讓自己痛徹心扉、遍體鱗傷。記憶裡的初戀風景，永遠覆層薄紗，溫柔了激突的焦點，霧化了鮮明的憎恨，於是我們愛著這樣的青澀純淨，只因那是過往愛得不參一絲雜質的自己。以為──依然深愛。帶著昔日氣息翩然而至的初戀情人，熟悉且依舊令人目眩神迷的呼吸氣味，如果是你，會再次陷入嗎？

冰存的話語，早在陽光下曝晒融化，流入記憶之湖，化作浩瀚湖水的一部，而我的心中也已有了剔透的答案。是的，也許我仍能感受當初相互吸引的特質，但也清楚記得彼此的不適合，以及受困在窒息空間中帶來的損耗。我想，我更愛得來不易的輕盈自在。對於過往的情人，無須再見，早已告別！